等将一应手续都办全了,飞云到泉山来辞别黄尔顾。黄尔顾知道拦不住,便坐在阳台上一根一根地抽烟,脚下丢了一地的烟蒂。飞云去水房接了一罐水来,泼在地上。又寻了个拖把,和着水将地上的烟蒂和灰尘都清了一遍。黄尔顾看飞云甚是娴熟的样子,不禁想起当年婚后的那个春节。地委的同事来拜年,飞云去厨房慌手慌脚地煮汤圆,端上来却是半生不熟的白心子。同事不好意思说,埋着头都咽下去了,第二天却集体闹肚子。
黄尔顾就对飞云说:“咱们雇个保姆吧,你自小娇生惯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那天他很克制,没有说出“改造”两个字,她却已经完全听懂了。那个时候机关大院里好些家都雇有保姆,可是飞云好强,终于也没有雇,却自己一个人把家里诸般琐事都学会了。想到这里,黄尔顾忍不住叫了声“飞云”,喀喀地干咳着,嗓子就有些喑哑:“大妞妞小妞妞在外边找人,最好找咱们自己中国人—— 弄个洋人,咱们话也说不通。”
第十章2
飞云哼了一声,说:“这年头哪家的孩子肯听大人的话呢?横竖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黄尔顾又说:“将来大妞妞小妞妞在外头生了孩子,都带回来养吧。”飞云正想问:“带回来谁养呢?”就听见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女人,手里捧着个海碗,脚底生风地走进屋来。海碗里装的是白生生的饺子,正丝丝地冒着热气。饺子上头摆着一个细碟,碟里盛的是红辣酱。女人将碗碟在桌上放稳了,就从兜里掏出两瓣白蒜,用手掌啪的一声将蒜在桌面上拍碎了,又俯身把蒜皮呼呼地吹去。吹净了皮,便拿两个手指捻了些碎蒜放到辣酱里,屋里顿时就溢出了些香气。黄尔顾吸了吸鼻子,响响地打了个喷嚏。飞云待不住,便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