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茶馆的老婆子陪我到另一间屋子,看样子这里平素无人居住,没有格子门。向下一望,优美的溪谷深不见底。我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冻得直打哆嗦,牙齿咯咯作响。老婆子端茶进来,我跟她说:“好冷。”她心疼地说:
“哎呀,小少爷,看您浑身都湿透啦!快过来烤烤吧,把衣服烘烘干。”说着,就把我领到她自己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开个地炉,拉开格子门,一股强烈的暖流直冲过来。我站在门口犯起了踌躇。炉边盘腿坐着一位老爷子,全身苍白、浮肿,像个溺死鬼。他两眼黄浊、糜烂,神情忧郁地朝我望着,身子周围旧信和纸袋堆积成山,可以说他整个儿埋在纸堆里。我瞅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山间妖怪,呆呆地站立着。
“给您看到他这副模样儿,真是怪难为情的……他就是我们家老爷子,不用怕。不过,眼瞅着倒也叫人挺寒碜的,可他不能动弹,就请您将就一下吧。”
她客气了一番。听老婆子说,老爷子长年患中风病,全身不遂。那纸堆是各地寄来的介绍治疗中风方法的信笺,以及从各地搜集来的药袋子。老爷子从过山的行人嘴里或报纸广告上一个不漏地向全国打听治疗中风的方子,请各地寄售药品。那些信和纸袋一样也不肯丢,他就是看着身边这些旧纸而活下来的。长此以往,这些破烂纸张就堆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