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夜未央;人声寥寂;深春底寒雨,雾一般纤细地落着。
隐约地在篱笆的后面,狗吠了两三声,好像远处有行人走过。狗底吠是凄怆的,在这蒙蒙的夜雨中,声音如罩在铜钟底下一样,传播不到前山后山而作悠扬响亮的回音。于是狗回到前面天井里来,狗似惶惶不安,好像职务刚开始;抖着全身淋湿的毛,蹲在一间房外底草堆中,呜呜地咽了两声。但接着,房内点上灯了,光闪烁地照着清凉的四壁,又从壁缝透到房外来,细雨如金丝地熠了几熠。
一位青年妇人,坐在一张旧大的床沿上,拿起床前桌上的一只钢表瞧了一瞧,愁着眉向床上正浓睡着的青年男子低声叫道:
“醒来罢,醒来罢,你要赶不上轮船了。”
青年梦梦地翻了一身,女的又拨一拨他底眼皮,摇他身子:
“醒来罢,醒来罢,你不想去了么?”
于是青年叫了一叫,含糊地问:
“什么时候?”
“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半夜只差一刻。”
“那末还有一点钟好睡罢,我爱!”
“船岂不是七点钟开么?”
“是的,七十里路我只消六点钟走就够了。”
说着,似又睡去了。
“你也还该起来吃些东西;天下雨,泥路很滑,走不快的;该起来了。”
可是一边看看她底丈夫又睡去了,于是她更拢近他底身,头俯在他底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