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一次,他们给我寄来一份巨大的正式表格,让我把掌管的鹤嘴锄、战壕挖掘工具、铁丝网、毯子、铺地防潮布、急救装备、波状铁皮、罐装李子和罐装苹果酱的数量和情况填写清楚。我只是在每一项下面画个圈,就送回去了。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在伦敦,有人在安安静静地填表,然后人家会寄送出更多的表格,他又要填这些,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时候的事就是这样。掌控战争全局的神秘高层忘了我的存在,我无法唤起他们的记忆。我在一潭死水中,哪儿也去不了。在法国待了两年,我心中的爱国主义情怀燃烧得不那么旺了,我想从战争中出来。
那是海岸上一个非常孤独的地方,除了几个不知道打仗这回事的乡下人外,再没有别的人了。走四分之一英里,来到一座小山的下面,海水正隆隆作响,冲上巨大平滑的沙地。一年中有九个月都在下雨,剩下的三个月是足可以把大西洋吹跑的狂风。在那儿,除了我和普莱维特·利伯德,再加上两座临时军营——一座有两层,瞧上去挺漂亮的,我住——还有那十一罐腌牛肉。利伯德是个脾气暴躁的老恶鬼,从他嘴里问不出太多的话,我只知道在参军前,他是一个市场园林工人。这家伙很快便重操旧业,瞧着也挺有意思的。那时候,我还没来十二英里配给站,他已在一座军营周围开出来一小块地,开始种土豆了;秋天,他又开了一块地,足足有半英亩;1918年初,他又开始养鸡,夏天还没过完,鸡的数量已是相当可观了;年末,他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头猪。我觉得,这个老家伙根本不知道我们在那儿正在做什么。西海岸国防军是干啥的,到底存不存在,这些他一概不知。就算现在得知他仍在十二英里配给站那地方养猪、种土豆,我也不会感到吃惊。我希望如此。我祝他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