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唐光明突然说,“我劝你一句,以后,和我们莫得啥子关系的国家的事情,我们不要去管。像那个胡风,他长得像啥子样子我们都不晓得,关我们什么事啊?总之,以后要谨慎些。不过,年轻人嘛,难免……”
哦,他看过我的档案,至少,他知道我好些事情!
“话又说回来,”唐光明已略有醉意,他继续说,“走山路走久了,哪个人又不打个闪闪[6]?像我刚才说的那个部长,他有啥子错?无非说了些实话,就成了反党分子。好多时候,不是说的话对不对,而是该不该说。以后你就会明白,有好多话是不能说出来的,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嘛。嗨,我在劝你,我自己这阵就在乱说。要是有人听到,一汇报上去,校长当然当不成,还会划上个什么分子。不过,虽然你来宝兴的时间不长,我还是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你是个有心有肝的人。话丑理端,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好好教书,教出了成绩,这里的家长就会把你看成老祖宗。在我们宝兴,你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山,山里的人咋个过日子?一年到头就是苞谷、洋芋,说得俗气一点,我们家算是富裕的了,说好说歹,一个月总有几十块工资嘛。农民呢,买一斤盐不在一个地方一次买,宁肯多跑好多里山路,到三四个幺店子[7]分几次买,这里三两,那里二两,为啥子?几个四舍五入下来就可以省出钱买一盒火柴。你信不信?好些生产队,一个劳动日还不值一角钱。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劳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