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呀,知道什么!”爸爸急得直跺脚,直咬牙,“这么大声嚷嚷,怕人家听不见吗?政策,政策,政策有什么用?那是纸上的东西。‘莫须有’都可以论罪……”
妈妈还在哭。
眼前的事太令人费解,“民国”一类生词完全超出了小芸的理解范围。她全身发抖,一阵阵恶心,差点要呕吐。她突然发现了生活还有另一面,父母还有另一面,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慈祥,那样快乐,那样对任何事都有办法和有把握。大概只有拖着狼尾巴的人,才会在关起房门来的时候,有这种气急败坏和鬼鬼祟祟……她吓得不敢往下想,不敢想象父母身后的狼尾巴。
她猛地推开门,走出那间房,脸色很平静,目光却放射出怀疑,挑战甚至仇恨。
“芸芸……”爸爸诧异了。
小芸把买来的香烟重重摔到桌上。
“芸芸……”
几个找零的硬币也摔了出去,骨碌碌在地上滚动。她走动的时候,故意踢倒了扫帚,还把椅子踢得哗啦一响。她似乎想挑战一切:爸爸,妈妈,还有衣柜和饭桌,布娃娃和大皮球。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她几乎想一跺脚,让整个楼房夷为平地,世界立刻消失。
不管爸爸妈妈怎样叫唤,她咬住嘴唇跑进了门外的寒风,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节日夜晚的大街像个万花筒。每扇窗子都送出温暖的灯光。一声声笑语在随风飘流,落在满地鞭炮纸屑的大街上。精力过剩的孩子们,又喜又怕地点燃炮竹,把一朵朵呼啸着的礼花送上天空,于是在明亮如昼的高空,菊花在开放,火轮在旋转,宝石在闪光,数不清的金鱼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