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的呢?三百来块“军饷”,他是不是就觉得花起来绰绰有余呢?他怎么就不发愁钱越来越不够花呢?
这当儿子的,常常独自这样揣摩自己的“老头子”。揣摩不透。于是则变本加厉地来喝自己的“老头子”。这喝的实质,于他有种宣泄了什么的快感。
但早几年,“老头子”却是很喜欢很看重二儿子的。
早几年,也就是“老头子”还没离休前,在这个家庭里,根本听不到艾滋病、《圣经》、教堂之类荒诞无聊的话题。是的,“老头子”认为这些话题统统都是荒诞无聊的话题,根本不值得一谈。
早几年,这个家庭最经常最热烈的话题是时局、国际形势、中越边境战况、国内政治。“老头子”认为,军人就是政治。军人不关心政治是天大的怪事儿。“老头子”乐于看到自己的儿女们都关心政治。军人的儿女不关心政治好比水手的儿女不关心海洋气象,也是天大的怪事儿。
早几年,老二最能奉陪“老头子”谈政治。老二谈起政治来的时候俨然就是位政治家似的了。“老头子”分外赏识自己这个很能够谈政治的儿子。可是自打他离休之后,父子俩谈政治时话不投机的情况多了,谈不大拢了。往往一谈,就抬杠了。
“富了海边儿的,肥了摆摊儿的,醉了当官儿的,苦了上班儿的……”二儿子开始就这么谈时局这么谈政治了。这哪是谈政治?这明明是对现实不满嘛!平心而论,我们这位离休的少将,对现如今的世风变化,民心不古,并非开通得毫无怨言。但只在心里边怨,嘴上是一句也不怨的。他不允许自己。他认为自己义不容辞地,应该永永远远坚定无比地站在……站在什么一边呢?他有些弄不明白眼下的一切事是不是都与眼下的政治相关联了。过去对他曾是很明白的许多事,现如今他不明白了,他便不怎么再愿意谈政治了,更不屑于再跟二儿子为政治抬杠了。